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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讲坛·文汇讲堂—文学与我们的生活”演讲季第二期

发布日期:2014-11-20

“东方讲坛·文汇讲堂—文学与我们的生活”演讲季第二期

      2014年11月8日下午,由上海市社联和文汇报社联合举办的“东方讲坛·文汇讲堂-文学与我们的生活”第二讲开讲。湖北省作协主席方方作了主题演讲《文学创作与个人表达》,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教育部长江特聘学者汪涌豪作了《文学:一种否定与超越的力量》。文学博士、作家(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文汇报首席编辑潘向黎担任主持。文汇讲堂分播点华东理工大学奉贤校区274人与上海报业大厦主会场共600人聆听并互动。

 

嘉宾主讲

方方:新写实的本质是批判现实主义,这条路在中国根本没走完
文学是照顾人心的

 

  真正好的作品都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不同的作家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每个读者,读到不同的文学作品,都会从中找到与自己相对应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文学作品重要的在于个人表达。
  
  我和文学的关系
  我经常说,文学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学时,“文革”开始,因为成分不好,我虽然成绩优秀,但也不能加入红卫兵。在家无事,只能看书,然后给人讲故事。这种状态延续了很久,以至于每晚都有人专门请我去讲故事,故事讲完或者忘记情节时,自己得现编。现在回想,这就是我文学创作的前期准备。讲故事伴我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低潮。
  高中时,父亲去世,家境突然变得困难。毕业后,我被招工当了搬运工人,由此又沦为社会最底层。我能感受到人家眼神对你的蔑视。那四年,不仅让我知道了底层社会的形形色色,也见识了各种类型的人。当工人时,我开始发表诗作,由此也受到同事尊敬,我用文学努力地争取社会地位。1978年,我从那里考上了武汉大学中文系,当时真的是很风光。
  大学四年,最大的收获是知道了怎么去学。我第一篇小说得了80元稿费,而平时我每月只有3元助学金,其中2元多用于回家的车费。我弃诗歌转小说与我经济窘迫有莫大的关系。小说的稿费比较高,我也从此靠文学创作摆脱了贫困。所以,在我最困难时,无论是经济困难,还是精神失落、情绪低迷,都是文学在帮助我走出窘迫,改变生活。
  1990年,我被选为省作协副主席,还主持着一本刊物。杂志办了8年之后,却突然被令停刊,我也被就地免职。当人人都觉得我很倒霉的时候,我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在家专心写作,因为作品不断,也保持了影响力,突然有一天,我又被叫出来出任省作协主席,一直到今天。
  在我最倒霉的时候,一直是文学在支持我。它甚至没有让我产生丝毫的倒霉感,倒让我觉得,无论遇到什么,都没什么了不起,人生依然很好。
  
  我喜欢有态度的文学
  1990年代的某天,我和作家蒋子丹讨论现代派文学。我说,我觉得中国小说,特别是现实主义小说,至今没有得到充分发展,我想把这件事情做完。
  中国自有小说以来,历经了魏晋的志异、隋唐的传奇、宋元的话本、明清的白话,到《红楼梦》达到高峰。从片断到巨著,从文言到白话,从编撰到独创,从为说理到写生活,甚至发展路线清晰明了,每个朝代的改变和进步都显而易见。直到新文化运动结束了古典小说的命运。
  而报刊的兴盛,语言的革命和西方文学的引进,使小说也有了一个颠覆前人的变化。文学革命倡导有诚意的现实主义小说,号召作家用日常的语言写时下的现实,写普通人的生活,写近距离的人生。在这种号召下,带着现实主义标签的小说进入读者视野,它和当时人们的关注焦点和审美趣味深度吻合,它也将人们对诗歌的兴趣一步步拉向对小说的兴趣,上千年来在中国文学中一直占主体地位的诗歌,从此被小说所替代,中国文学的格局也由此改变。
  现实主义,冷静客观地观察社会,贴近现实,陈述人生的另一种可能,这在当时就是一个新的创作形式。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小说理念。它展示的是与社会现实平行发生的另一种现实,是一种可与我们自己的生活互为对照的、更具真实性的存在;它让小说走出了魔幻世界、历史演义、英雄传说以及市井惊奇,而面向整个芸芸众生。它从日常生活中一寸一寸长起来,一直到人们的内心;它开始深度介入我们的生活,展现了对弱势人群的关心,甚至有某种干预性。它成为了一种有态度,有情怀的文学,有鲜明的倾向和价值判断,而不再只是之前供文人雅士欣赏、消遣、把玩的乃至纯粹审美的小众产品。
  但是,纵观中国近代小说发展,它几乎从没有风调雨顺过。到1930年代,现代小说终于摆脱了从文言到白话半文半白的晦涩,摆脱了因模仿西方翻译作品而导致语言欧化的别扭,开始成熟,开始有了全新的被称为“成为了一种书面语言”的雅言,但此时,当小说创作进入成熟阶段时,激烈的战争开始,族群的分裂、社会的动荡,令作家无法安定坐下完成作品,时代不给你应有的外部条件。小说的发展也受到阻断。1950年代后,社会进入和平时期,但政治概念的介入,思想的禁锢,令小说成为宣传的一种,实际上是不进而退。回头看看,无论是小说的质量和数量,都远不足以与中国的现实相匹配,也不足以与中国深厚的文学对称。所以,我觉得,现实主义小说这条路,是根本没有走完。
  而我,很愿意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把这件事做完。
  现实主义小说有着明确的目标要求,现实社会动荡多变,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繁杂交错,人本性中间的隐秘幽深给这类小说提供了永远取之不尽的源材料,技术上也有着无数的可能。结构搭建、人物塑造、故事轨迹、语言雅俗、章节长短、时空变化,都可有无限的创意。要真正把人生中间最精髓的东西,把一个人的状态,把一个人内心深度的灵魂或者人和人之间微妙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展示出来,其实很难。我觉得现实主义小说对我来说,始终存在一种挑战性,存在一种可以进行无限创造的样式。
  因为对这样一种写作理念的认识和喜欢,我的小说一直不愿意离现实太远。评论家认为我是新写实,这个提法我自己还是蛮喜欢的。它实际上是现实主义小说向前跨进了一步,也是我理解中的批判现实主义。只是新写实这个提法更温和一些。
  文学是人学。新写实小说始终关注现世社会最普通的人。它秉持着人道精神,对生活中普通人充满同情和怜惜。同时,它对现世社会也秉持着不合作不苟同的态度。既是近距离的,又是明显疏离着的。它怀有慈悲,同时具有锋芒。它的价值取向清晰明了,无奈感也异常沉重。
  
  文学与弱者息息相通
  我在电视台做纪录片时,会遇到很多人和事,会看到另外一种人生。1980年代末,我们到神农架拍金丝猴,请了三个农民帮我们背器材。一晚和他们一起在松柏镇住下,催问他们是否洗过澡时,他们竟不知道卫生间里的水是从哪里出来的。而当他们和你讲山里的一草一木飞鸟虫鱼时,是非常生动的。他们特别喜欢讲死人,他们对死亡的淡泊和平静的态度,让你震动。他的世界,与我们的不同,但也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他们从未觉得不认识自来水很丢人,因为对山里的一切,我们也有着同样的无知。
  另一年冬天,我们到湖南非常偏僻的村子采访女书的传人。我们贸然闯入,见两个老太太,用被子盖腿坐在床上,正慢慢说话。翻译说老人让我们出去等待。半个小时后,两个老太太重新出来,穿得漂漂亮亮,容光焕发,有种绽放的感觉,她们唱说着女书,有着发自内心的纯粹状态。
  走多见多之后,你会觉得,很多宏观大事比方全球化之类,并不是我所要关心的。我要做的是关注每一个个体的生命,关注他们的爱恨情愁,生离死别,关注他们存在于这个社会的方式,以及他们感受这个世界的方式。他们拉着你的手跟你叙叙叨叨时,让我觉得我理解的文学我热爱的小说,是能够照顾到人心的,它是一种有情怀的东西。现实主义小说最本质的就是这点:它和弱者心息相通。
  很多的事物需要有输赢,而文学却不需要。文学经常是与落伍者、孤单者、寂寞者相濡以沫,它更宽阔地表达着一种人情和关怀。它会护着那些被历史遗弃的人事,被前进的社会冷落的生命。陪伴他们,温暖他们,鼓励他们。更或许,文学自己会呈现与他们同命相怜的气息,也需要对方的陪伴、温暖和鼓励,需要他们与自己一起往前走。这世上的强者多是不介意文学的,对于他们,文学只是点缀。而弱者却经常拿文学当作生命中的一盏灯。因为那个时候,只有小说可以告诉他,这世上你不是一个人孤单寂寞中承受焦虑痛苦,很多人也是如此。人活着有很多方式。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没有关系。
  文学千年来富有魅力,正是源于文学作品无数的个人表达。世界如此之大,而我们个人的触点如此之小。文学让我们超越自己的视野,超越自身的常识,而认识更为阔大的世界。我们每个人在阅读时,都会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找到同伴,找到参照,也找到力量。
  个人的声音只是代表自己。但很多不同个人的声音汇总,就是这个时代的声音。这就是我理解的文学创作与个人表达。
  

 

嘉宾主讲


汪涌豪:作为人学的文学,应致力于寻找人的存在意义和终极价值
文学:请倾听更广大世界的声音

 

  文学通过否定给人以理想
  我所认定的文学,首先应具有否定的力量。
  我们知道,今天的中国,全球化、现代化进程既带走了物质的贫困,但也带来了物性对人性的宰制。人们一方面享受着改革开放带来的好处,觉得没理由不肯定自己所身处的时代,一方面又真实地感到生活给你的经常不是着急想要的,所以表面淡定,内心纠结。
  其实有些作家也一样,所以干脆去写财富欲望或穿越盗墓。那种内容上的商品化倾向与形式上的技术化操弄,是人向物性投降的最明显的证明。
  我们说,消费社会,文学与商业的关系变得密切自难避免。但文学毕竟不是手艺活,它提供给人的应该是自由的舒展与灵魂的拯救。当然,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作者可多方尝试,不一定非要宏大叙事。但再怎么尝试,都不该作精神撤防,忘了与这种现象抗争。但不幸的是,对这些现象,许多人视为当然。
  这让我想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所做的“熟知非真知”的判断。熟知的东西之所以不为人真正所知,是因它熟得让人失去了对其作认真审视的兴趣与能力。人们对生活就是这样,自以为日日置身其中,最是熟悉不过,对当下流行的物质生活更是如此。但果真是这样吗?我看未必。有些人是将“生活”与“生存”搞混了。人的生物性存在叫“生存”,创造有意义的生存才是“生活”。你不认真审视每天的朝九晚五、三饱一倒,就只是“生存”不是“生活”;你以物质成功为唯一成功,追求精神为昧世悖情,在你活着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好的文学会提醒你注意这种区别。一方面它能表现生活的负面,适度地容忍,还它以世俗的合理性。另一方面更能否定它们,让人看到它如何的不合理,从而至少在读的那一刻,把自己交给理想与信念。如上世纪七十年代,作家乔治·奥威尔的《上来透口气》,对英国社会贫富不均的抨击,对中产暴发户附庸风雅的揭露,就让人看得到道义的力量。此所以,鲁迅讨厌“翰林文字”,爱尔兰诗人肯涅利曾说:“倘若你想挽救这个时代,那么揭露它,揭露它的骄傲自满,缺点怪癖,以及假道学”。也所以,尼采会说:“没有一个艺术家是容忍现实的”。
  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阿多诺会坚持艺术应表现社会的不公与人类的痛苦,并要求其保持否定与颠覆的能力,成为社会的“一种救赎”。今人为物欲束缚,名缰利锁,通体不得自由。文学因此应该让人挣脱这些羁绊,向上仰望无限星空,获得属于人的精神自由。
  但遗憾的是,有些作家抱着世俗化的态度,放低姿态写作,不仅忽视文学有否定的特质,还进而投入其中,或为结盟市场,向码洋投降;或为取媚世俗,作精神撤防。他们忘了,作为人的一种精神存在方式,文学几乎从来是站在生活的反面、监管与纠正生活的。只有通过否定与批判,它才可能使社会保持健全的理想,同时因与生活的反差,成就自己的价值。
  当然,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文学不能赞美。而是强调在任何时候,文学都须对生活保持一份警惕,尤其拒绝与世俗同流,更不能向愚昧和丑恶低头。有时,为了维护纯善与真美的价值,甚至还须无视潮流的变化,抛弃和谐的外观,与大多数人相左,跟当下生活对立。因为从根本上说,生活并不总是一个合理的展开过程。有时它还催生罪恶,引人堕落。作为存在,它或许是合理的,但合乎人性吗?合乎美吗?文学要追问这些。所以文学不顺应生活,而经常站在生活的反面,是文学的性质所决定的。
  
  作家经由超越给人以希望
  我所认定的文学,其次还应有一种超越的力量。
  何谓超越,指超越既存和已知,向将来与未知敞开。它有无形的特点,即常常越然逻辑之上,是谓对必然的超越;又有无限的特点,即常常越然经验之上,是谓对有限的超越;还有无前的特点,即常常越然既存之上,是谓对先在的超越。
  人为何需要超越?是因他对自身存在的局限有大遗憾,因此总向往获得总体性的完整认知与价值。超越正是他对自身限制的一种反思与突破,因此是人之为人的根本属性,人的本质力量的体现。文学是人学,因此自然也致力于通过超越寻找日常生活之外的人的存在意义和终极价值。当然,有这种超越性追求,并不意味文学可以割断与生活的联系,向壁虚构。而是说它从来注意调动自身的洞察力,去能动地反映更深邃的生活,并将自己的反映,最大程度地与一种意义联系在一起。
  古今中外,经典之作之所以打动我们并光景常新,很大程度上就在于有这种超越。曹雪芹《红楼梦》说是“为闺阁立传”,表“情场忏悔”,但小说并未成为“个人化抒写”的范本,而成了一个时代的记录,这与他在痛苦愤闷中寻求精神的自觉出离是有关的。这种寻求,就是超越。至于巴尔扎克,更有小说乃“一个民族的秘史”的自觉意识,所以能用宏大的《人间喜剧》构建起“法国的编年史”。这是我所讲的超越的认识论意义。
  有的作家所历甚少,像艾米丽·勃朗特,局处僻远,离群索居,居然短短的年命,写成了不朽的名著《呼啸山庄》。而且,因写出人所遭受到的空前的精神压迫与异己力量对命运的强势操纵,还开启了现代派小说的先河。为什么?因为在心里,她将自己与一种将要到来的意义联系在一起。正是这种意义,引导她超越了狭隘的个人生活,走进远大的精神未来。联系小说问世前,她已写了许多游离于时代的玄思诗,我们可以确知,她一生都在追求人内在的意识世界。有人会问,那小说的真实性如何?我的回答,不必问这个问题,正如略萨所说:“一切好小说都说真话,一切坏小说的都说假话”。能超越当下,指引未来的就是真小说。这又是我所讲的超越的价值意义与审美意义。
  还记得罗曼·罗兰说过:伟大作家的创作总有两股激流,一股与他们当时的时代命运相汇合,另一股超越了那个时代的厚望,要蕴涵深厚得多。后者正指作家的超越性追求。因为这种追求,他使自己的写作成了“超验写作”;使自己小说的主题成为具有永恒意义的“文化母题”。他因此而名垂青史。
  今年诺奖获得者、法国作家莫迪亚诺可谓一生都在用写作找到自己,但心里同样有这两股潮流涌动。所以,他的小说才感动人。试想,谁没有记忆?谁不常追寻?并通过记忆追寻自证身份?然后明白我是谁,从哪里来,并经由何处走向未知?所以,某种意义上说,能超越比能现实要难得多。真正伟大的文学虽常产生于俗世,但从不真正从属于俗世。有时因为能超越,如昆德拉所说,“他甚至不是他自己想法的代言”,而成为全人类的遗产。
  2007年,来自英美125位著名作家评出了两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作家作品,其中入选最多的是莎士比亚,得分最高的是托尔斯泰,其他还有狄更斯、福克纳、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契可夫等。他们是从作品是否具有深刻的洞察力与超越性着眼的。
  但很遗憾,有些写者也未必珍惜,以至能拒绝依从市场与资本的逻辑,从功利化的破碎生活中出离和超越的作品还很少。有人说穿越小说是,但我看它像极一个一时不受家长、老师待见,然后就负气出走的小孩,是典型的“YY文学”。又有人说玄幻小说是。这样既无任何科学依据,又胡乱超越生理极限,天马行空玄之又玄的写作,与我所讲的超越也无关系。
  
  真的文学端赖否定超越的彼此成就
  最后我想说,其实要求文学有否定的特性,与要求它能超越是一回事。因为文学的超越既是从有限到无限,必会要求作家对当下持怀疑的态度,投去冷峻的眼光,通过否定与批判,将人引渡到对生活的反思中。
  如狄更斯的《荒凉山庄》就对所身处时代的“优秀人士”有明确的否弃,称他们待在被珠宝商的细羊毛包裹着的死气沉沉的世界里,“听不到更广大世界奔腾的声音”。故从某种意义上说,与超越必否定一样,许多时候,否定也就是超越。揭示人生的荒凉境遇,强化作家的否定意识,正有助于凸显文学的超越性品格,从而为理想的张扬,以及诗化人生的开启创造条件。
  这让我想起德国哲学家、同时也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伊肯说的话:“只有当我们独立和超拔于这个时代,我们才有可能满足这个时代的种种需求”。为了这个时代,我们的作家应更多地倾听“更广大世界奔腾的声音”,说到底,文学应给儿童以想象,少年以理想,成人以希望,这就是我所认知的真文学!

 

现场互动

 

  小说“涂自强”揭示阶层固化
  初中教师蒋培芳:您创作的《万箭穿心》塑造了底层女扁担的形象,让人感受到悲苦的命运,《涂自强的个人悲伤》也有小人物的无奈,您在传达怎么样的人生思考?
  方方:李宝莉这样的底层妇女,在武汉有很多,虽不拘小节但能扛大事。她是粗糙的,但也是有大善和大爱的。我想告诉大家,纵使万箭穿心也要扛住,这样的精神就是最底层老百姓的精神。但涂自强因为年轻而脆弱,他处在这样的年代无法扛住。涂自强引起很多青年人的共鸣,但我不是想告诉大家个人奋斗没有出路。而是想告诉更多的人,一个好的社会应该让资质平平、才华有限的人通过自己的勤奋劳动,也能过正常体面的生活。我们这一代人和涂自强那代人处在完全不同的时代,我们可以靠个人奋斗实现梦想,后者处于阶层固化严重之中,奋斗难度大得多。这个很无奈。


  每个人都做好自己,世界会多正气
  上海理工大学大二赵海:超越是给你希望的,对于现在中国来说,没有了传统文化的底蕴,我们在否定中遇到很多问题,中国人的归属到底在哪里?
  汪涌豪:路在哪里?我不能告诉你,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趟出来的。但我觉得,以你这样的年龄,应努力介入到当下的生活,去求取真知识与真体验,要否定现实中许多表面浮夸的东西,这个对年轻人尤其重要!在此过程中,阅读传统文化经典与其他经典名著自然有用,因为那里有对种种不合理源头的揭露,有对人应该有的理想生活的向往,可以助成人精神的超越。年轻人应有理想与情怀,应以个人化的努力为社会导入正气。牢骚容易,但我们不能总发牢骚。还有,不能理智上痛恨潜规则,生活中却实践潜规则。当每个人都做好了,我想这个世界也就好了。
 

  除了超越和否定,文学更给人温暖
  退休教师肖建民:是不是只有运用批判现实主义的守法,才可以实现文学的超越和否定?
  方方:每个人都有自己写作的方向,一个优秀的写作者,都可以通过自己其它风格的写作,达到对社会特定现象的否定和超越,未必非要是批判现实主义方法。新写实重要的一个态度就是对现实有距离的抗拒,或者对现实的批评、批判。还有一个特点,是对弱势人群的同情怜惜,以及对现实的无奈。文学就是照顾人内心的,吸收文学的营养可以滋润内心,让精神发育更好。
  汪涌豪:我没有时间展开了,其实文学还可以给人温暖,否定和超越是两种特别需要张扬的力量,但它的目的却在给人关怀,予人希望。它横向到边纵向到底地触及人的灵魂,是一些写作的根本目的。建议大家多多阅读,没什么能比阅读更能抵近作者。杨绛老人说:阅读就像串门,不要预约,就走进大师。我说:通过阅读,你还可以使经典长出新的枝条,开出仅属于你的花。多好的事情!


  喜爱文学,会让你更有情怀
  华东理工大学分播点谢禄霖:我们理工科大学生关注于高等数学或大学物理,整天沉浸在图书馆里面写作业,学习文学知识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在哪里?
  方方:文学是精神的营养,让你内心丰富,人格健全。不止是理工科的人要读文学作品,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读一读文学作品,特别是好的文学作品。他个人从中会得到很多精神上的愉悦以及自由。
  几千年来文学一直富有魅力,在于文学作品是每一个个体的表达。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人生经历对生活的感悟是不同的,所有文学作品放在一起,大家都能找自己所需要的伙伴。文学会让你更有情怀,更富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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